南來江水入京已一個多月。2月12日,來自北京市南水北調辦的消息稱,截至目前,“南水”入京水量已累計超過5000萬立方米,近500萬居民已喝上南水北調來水。北京正采取多手段對輸水水質全天候監測,保障供水安全。
北京市南水北調辦有關負責人介紹,截至目前,“南水”入京水量累計已超過5000萬立方米,入京流量穩定在每秒13立方米左右,通水運行平穩安全。其中,約七成來水通過市內6座自來水水廠被送往北京城區,用于城市生活用水。目前,京城已有近500萬居民喝上“南水”。
據了解,除郭公莊水廠、城子水廠全部使用“南水”外,田村山凈水廠、長辛店水廠、第三水廠、第九水廠等其他4座水廠通過“南水”與本地水源1:1、1:3和1:4的配水比例供水。
為保障供水水質安全,北京正運用實驗室監測、自動監測、應急移動監測三種方式,對輸水沿線進行全天候、全過程監控。截至12日,為“南水”增設的159處監測點水質全部合格,水質檢測結果均符合國家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
北京市自來水集團表示,未來將根據用水需求、水廠運行、供水管網水質安全等情況,適時增加“南水”取水量。預計至2015年5月底,夏季供水高峰前,日取用“南水”量將達170萬立方米。
南水北調中線工程于2014年12月12日正式通水。中線工程南起丹江口水庫,經河南、河北,自流至北京,一期年均調水95億立方米。北京計劃從2014年底至2015年10月調水8.18億立方米,在通水首年達到分配水量的77%。
丹江口演繹“悲情”
而遠在丹江口的熊志邦,近這些天不得不一次次重啟被打爆到死機的手機。電話來自全國各地,有上級領導的,有媒體記者的,更多的是人們打電話來詢問魚價。
湖北省十堰市丹江口市水產局這位瘦削的副局長,做起了“推銷員”工作。“這種魚肉質瓷實、肉絲較長,口感獨特。”他一遍遍跟人介紹令當地人引以為傲的翹嘴鲌。2015年的后一天,丹江口水庫庫區養殖翹嘴鲌的網箱將不復存在。一起消失的,還有12萬口網箱背后的漁民群體。作為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水源地,為保護水質,“確保一庫清水送北京”,水面上的投餌網箱將被逐步、分批取締。
一渠南水北上,為其“顧大局、識大體”的不止這些漁民。不完全數據統計,從1952年提出南水北調工程構想以來,湖北省十堰市丹江口市共有49.6萬人投身到兩次大規模移民潮中,僅二期移民(2009年起),丹江口所屬的十堰市就有1.2萬名干部專司移民工作,其中6人在一線殉職。
當地有句俗話:十個十堰人,就有一個移民。移民干部中也流傳著一句話:為了南水北調,我們流血又流汗,但是不能流淚。創作了南水北調“三部曲”的作家梅潔在中線一期工程通水時說,一個真正高貴智慧的生命應該明白,世界除了我們自己之外,還有更多的需要我們了解的事情,除了我們自身的艱難和不幸之外,還有更加遼闊的艱難和不幸。
丹江口漁民葉明成,即是這種“更加遼闊的艱難和不幸”中的一個“樣本”。從1968年丹江口大壩建成起,他就和當地許多老鄉一生幾次移民搬遷,被漢江河里上漲的水趕了近半個世紀。如今,他和兒子生活在丹江口均縣鎮關門巖村的安置房里。早在1990年代,他就通過網箱養殖致富,成為遠近聞名的“養魚大王”,“那時候收入比縣委書記都高好多倍”。
他出生時的家,連同丹江口市的前身均州古城一同淹沒在庫水之下。他的妹妹次外遷至湖北隨縣后跑了回來,第二次因為丹江口大壩加高蓄水,又外遷至湖北棗陽,沒過幾個月又跑了回來,在丹江口水庫上面養魚。他們和另外兩萬多漁民,為丹江口每年創造不少于10億元的產值。熊志邦介紹說,網箱的取締,將使丹江口的水產品產量由6萬噸下降到1.7萬噸,水產品產值由10.5億元下降到3.2億元。
“等網箱沒了,只能再回棗陽(的移民安置點)了,那邊還有幾畝地可以種。”葉明成的妹妹坦言,“這邊除了親人和祖墳,什么也沒有了。”丹江口大壩,改變了丹江口人的命運,也改變了一些產業的命運。很多城市的變化是“從無到有”,丹江口市卻是“從有到無”。“為了保護一江清水,我們很多傳統的優勢產業都犧牲掉了。”丁力先說。
1999年,熊志邦來此掛職副鎮長兩年多。正是這兩年,在他的大力推動下,均縣鎮的網箱養殖快速發展起來,后來形成“百里萬箱下漢江”的壯觀場面。也是這兩年,年僅30多歲的熊志邦頭發白了三分之一。如今,他的頭發幾乎全白了。
不能只算經濟賬
作為中國歷史上規模為龐大的水利工程,南水北調從規劃到建設,圍繞著這一國家工程的討論、爭議從來沒有停止過。伴隨著南水北調中線的正式通水,這一歷時60多年的水利工程再次受到廣泛熱議。
其中,有贊譽者,亦不乏質疑者。誠如,造價高昂、調水成本過高、污染隱憂、受水區不愿用水等不一而足。近日,就此接受媒體采訪中,北京師范大學水科學研究院院長許新宜認為,當下的很多觀點僅僅是戰術層面的爭論,理性地看待和評價南水北調工程,需要從戰略層次重新認識這一國家工程的深遠意義。南水北調工程向北方調水建立在保障漢江中下游用水基礎之上,同時亦有緩解受水區生態危機之功能,更長遠的意義在于構建“四橫三縱”的全國水網格局。
許新宜深度參與了南水北調工程規劃設計、研究論證等一系列工作。在他看來,“南水北調工程不是為了調水而調水,它要解決的是受水地區供水保證率的問題,簡而言之,當北方地區發生嚴重干旱時,國家有能力有手段緩解這種危機。”他進一步指出,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南水北調工程是國家置辦的水資源“家底”,旨在為缺水嚴重的北方地區提供堅實的供水安全保障,解除其經濟社會發展的后顧之憂,推動這一地區可持續發展,不能只算經濟賬。
“每個地區水資源用量都有一個基本負荷,這一部分主要是依靠當地自身水資源解決,我們稱之為水資源承載能力。當進入經濟社會發展爬坡階段,用水高峰來臨時,調水工程就成為供水的保障。”許新宜認為,當下很多人包括部分業內人士對于南水北調的長遠意義缺乏深入的了解和研究,“如果我們僅僅把南水北調作為一項簡單的供水工程,把每年調多少水作為工程目標,很多問題都解釋不了。”許新宜說。
在許新宜看來,南水北調的另一重使命就是恢復受水區生態。“華北地區長期干旱,對生態的虧空過多,已經到了有河皆干有水皆污的狀態,生態非常脆弱。”他說。以海河流域為例,自1956年有水文觀測資料以來,一直到2010年,降水呈明顯減少趨勢,在1956—2000年這個長時間段中,海河流域年平均降水量是535毫米,在2000—2010年間,這一數據就下降到491毫米。
另一方面,在社會經濟快速發展背景下,這一地區水資源需求急劇增長,從1985到2006年,海河流域年用水量從344億立方米增加到了410億立方米,增加了66億立方米,增長了近20%。在此背景下,海河流域地表水資源開發利用率已經接近70%,地下水資源開發率接近125%,海河流域供水主要依靠超采地下水維系,地下水超采量近1300億立方米。
長期過量開采導致華北地區成為全國大的地下漏斗區,《全國地下水污染防治規劃(2011-2020年)》公布的數據顯示,華北平原東部深層承壓地下水水位降落漏斗面積達7萬多平方公里,部分城市地下水水位累計地下水下降達30——50米,局部地區累計水位下降超過100米。受訪專家表示,中線通水后,可以通過水資源置換,將現在超采地下水、擠占農業和生態用水為主的城市生活和工業用水逐漸歸還農業和生態、減少地下水超采,逐漸償還歷史生態欠賬。
中國科學院院士王浩指出,中線通水后,受水區將形成當地水與外調水、地下水與地表水聯合調度供水的局面。屆時受水區各種水資源的供水優先順序為:南水北調水—當地地表水—當地地下水。“用好用足北調水,可以在一定程度減少和避免地下水超采,用長江水置換華北的地下水,讓地下水休養生息,作為戰略水源。”他說。
不僅如此,由于我國降水的時空分布極不均勻,加之氣候變化的影響,近年來,北方持續性干旱與部分地區洪澇并存,南方的暴雨洪水和季節性的干旱少雨兼具,進一步加劇了結構性水資源危機。在此背景下,眾多專家指出,水資源的利用和調配不能限于一地一域,應站在整個國土布局的層面,進行水資源的互通利用,以實現整體的優化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