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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年清明雨落時，我站在老家后山的果園旁，身前若隱若現被雜草掩埋的污水處理站點，讓我憶起五年前第一次在身邊感受到“鄉村振興”的具象——高粱地掩映著高科技，鄉土中帶著不一般的現代化，美麗鄉村大抵如此了。支書大伯自豪地介紹：“這是省城專家設計的，污水進去清水出來。”
后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如此的惠民工程，竟有很多曬了太陽，處理池里漂浮的枯葉，凍土中斷裂的管路，有的成了蚊蟲養殖場，有的被村民用作晾曬作物的公共空間。隔壁村甚至因為引起了民憤而被央視曝光，作為環保從業者，不免為這無力感而唏噓。
回望農村污水治理這十年，從需求釋放到規范發展，政策的出臺引導著行業的發展：
2015年，國務院發布《水污染防治行動計劃》(水十條)，提出到2020年要完成13萬個建制村的農村環境整治目標，農村污水治理步入快車道。
2018年，《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三年行動方案》《關于加快制定地方農村生活污水處理排放標準的通知》，農村污水治理更加科學和規范化。
2021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鄉村振興促進法》發布，生態保護被放到突出位置，要求加大農村污水治理力度，持續改善農村人居環境。同年，國家鄉村振興局正式掛牌成立。
2023年，環境部、農業部聯合發布《關于進一步推進農村生活污水治理的指導意見》(環辦土壤【2023】24號)提出科學確定治理成效評判原則，即“三基本”原則，基本看不到污水橫流、基本聞不到臭味、基本聽不到村民怨言。
與政策步步為營不同，市場的經歷卻如過山車般起伏跌宕。2015年，水十條遇到了PPP，一大批農村污水項目雨后春筍般上馬，隨之而形成了政府-PPP商-設備商-第三方服務商的產業結構，一片繁榮的背后卻隱藏著重投資輕運營的隱患；2018年以后，PPP迎來終局，又遭遇了疫情沖擊，無論是建設還是運營，普遍滑入了相當難受的狀態。我在調研中最大的感慨是：農村環境，似乎成了一個大家不愿深談的遠方，就像鄉村生活在我們的心里，那似乎消失了的星光。
七重癥結，復雜勾連
農村環境問題不是單一的技術問題，甚至不是單一的環境保護問題。這貌似最簡單的工程背后，實則糾纏著難以線性思維破解的內在癥結：
規模：單位體量規模小，水量波動幅度大且長期處于低位運行，規模不經濟。
地理：服務半徑大，設施離散分布，各村莊分屬不同單元，協作成本遠超治理本身。
技術：城市經驗在農村水土不服，依賴專業人員帶來的成本成倍放大，不夠簡單。
資金：建設資金投入大且常常失控，運維資金強依賴財政，機制不夠長效。
人力：縣域以下專業工程師數量明顯不足，難以“專業運維”覆蓋所有站點。
支付：一邊是企業成本高、回款慢、勉強支撐，另一邊是村民沒意愿、政府壓力大。
標準：以工業化指標做標準，常與農村生態本底沖突，造成浪費、不可持續。
要想破解農村環境問題，就要找準其中的死結所在，但若抽錯了線頭，又會將復雜局面加重一分。新大禹環境杜鵬先生在2025年水業戰略論壇上以一個日處理量為30噸的站點為例給我們算了一筆賬：“巡檢費4100元；交通成本大概2000元；工藝成本大概在4600元左右；維修和重置費用為8000元左右。而總收入不足兩萬元，得做到相當程度的精細化管理，收支才能勉強持平，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設備維修和重置的情況不要發生，企業才有可能獲取微弱的利潤，實現正常運轉。這就是農村污水用不了、用不起的原因。”
七重內在癥結復雜勾連，形成五維困境需要系統性破解。
政策：充分考慮鄉村屬性、融入美麗鄉村建設。
市場：以足夠簡單、足夠便宜、足夠長效驅動市場發揮能力。
產業：建立產業鏈協同，形成商業生態，降低資本門檻與技術復雜性。
技術：專為農村適配低負荷、高維護成本特性的技術產品。
社會：讓村民積極參與，創造美好感知。
在希望的田野上
《關于進一步推進農村生活污水治理的指導意見》是產業界實施創新突破的指導文件。看似沒有數理標準的“三基本”，實質是一種對農村本底和系統科學理性的歸回，各個地方以省屬環保平臺和中央企業牽頭，早已開始了農村環境新時代新模式的探索。
廣東環保集團參與縣域生活污水治理項目投資250億元，建設污水管網4500公里，覆蓋全省15個縣、110個鎮、1000條村，先后完成練江流域綜合整治、全省21個新一輪農村環境綜合治理等百億級重大民生工程，打造了全流域綜合治理的“練江模式”和縣域整體治理的“豐順模式”，形成了自身獨特的環保“一站式”綜合解決方案。
廣西環保集團以廣西“十三五”第三批鎮級污水處理設施建設項目為錨點，逐步形成了縣域環保產業一體化政企合作標桿的“上思模式”、整建制水務資產并購的“欽州模式”等一系列示范模式，化“污水”為“清泉”，持續改善城鄉人居環境，惠及城鄉居民超百萬人。
江蘇省環保集團兼顧宏觀統籌和微觀創新，探索開發了“小菜園”模式，為農村生活污水資源化利用開辟新途徑，穩定達標排放的尾水進入周邊的花園、果園，實現就近就地資源化利用消納讓“廢水”變“肥水”，農村環境從“成本中心”轉變為“價值節點”。
另外，由智能化技術突破加持的低能耗、易維護技術近年來得到研發推廣，大幅提升運維效率，降低農村技術應用門檻；同時將村民納入運維體系，增加村民收入和美好生活的參與感。這些前沿的探索正為農村環境從“成本中心”轉變為“價值節點”提供關鍵啟發。
站在“十五五”新時代的門檻回望，農村環境治理的困境依然存在，但絕非無解。那廢棄的污水處理站，曾象征著政策工具、市場機制、技術創新與社會協同的無奈失靈，但其廢墟之上解鎖的內在動能，將為我們找到深度思考與創新破局的新起點。
2025年4月10日中國國際環保展現場，我們將組織“村水精靈”發布會暨“綠美鄉村夢”座談會，誠邀您觀看直播，共探農村環境高質量發展的落地路徑，推動破解困局、開辟新局，為“十五五”鄉村振興發展做好前置準備。
原標題：砸向手里的燙手山芋？農村環境治理的七重癥結和五維困境
